7.江心难驻舟心摇(1/1)

那少年转过身来,正看见自己母亲横眉竖眼立在那里,展颜笑道:“妈,你怎么来了?”

说完,他却后退一步,将那两枚玉盒藏在身后。他生得清稚秀气,肌肤雪白,又有双天生温柔含情的眼,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淘气的坏孩子。

可是莲衣知道,这孩子从小便心思深重,只是他惯会演戏,做出一副乖巧模样来,往往讨得别人欢喜,便都对他内里的乖戾品行不甚在意了。

莲衣对这唯一的儿子也有几分娇宠,虽然将他养在深闺里,不与外人接触,却也是样样随他心意。

因而此刻虽然极为动怒,也是先稳下情绪温言相劝:“灵药拿来,照儿,娘亲这次不追究你的过错。”

苏夜白看着自己的母亲,嘲讽地笑了笑:“娘,你老糊涂啦。我怎么可能把拿到手的东西让回去?”

他脸色骤然变得Yin沉:“你肯拿这宝贝去治她的癫疾,为什么不肯治我这胎里带来的畸病?你偏心只传她玄功心法也就罢了,连这灵药也不肯给我用一用,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娘亲?”

苏莲衣怔住,她自问一直对这两个孩子疼爱备至,却不想原来他们早早厌弃了自己这做娘亲的,一个恨自己不公,一个怨自己要杀她的心上人。

她陡然间生出些酸楚,急急开口辩解道:“不是的!阿照,娘也是为你好啊,你天生身子弱,怎么受得住那灵药极寒极热的药性?你这畸症又不像晚儿的急病,一时三刻不会要命”

“够了!”苏夜白喝止她的话语,神色冷淡至极,“随你怎样说吧,反正这灵药我拿定了。既然你治不好我的病,我便只有去找别人。”

他趁苏莲衣心神不定,猛然间后退几步,隐在袖中的手指上缠着一根极细的丝线,悄悄拉动机括。

轰然一阵响动后,地上竟现出一道巨大裂缝。他毫不迟疑地跳了进去,裂缝瞬间合上,再无踪影。而那机关是由Jing铁打造,外力难以破坏。

苏莲衣追他不上,也就随他去了。只是看着地上机关,心中不由悚然,这十几年里,她竟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练就了这样一手好本领。

灵药丢了便丢了,便是落入那魔头手中,也只能怪自己本事不济。她索性放下这一桩心事,只是胸中难免有些怫然,恨恨骂了这小子几句。

“不知道晚儿现在怎么样了。”一股莫名忧虑萦绕在心头,她始终还是放不下担忧,拂袖往天心崖掠去。

栖凤山下,浪流湍急之处,一叶小舟晃晃悠悠地飘在了河心。

青回倚在船边,有一下没一下地伸手接着浪花。忽然耳边风声骤紧,一抹玄影从远处掠来。

逐不归从千仞绝壁之上跃下,借着壁上机关缓住落势,踏水点足,一个翻身落入船中。

小舟晃了晃。

“你回来啦!”少年很是惊喜,赶快凑过去,仔仔细细察看他身上情形,“伤着了没有?”

话音未落,神色一滞。只见青年背对着他缓缓褪下上衣,那矫健腰背之上,至少覆了十来道抓痕。而最触目惊心的却是肩上一个咬痕,咬得极深极重,此时竟还往外渗着血。

青年声音低哑:“快些帮我处理,免得又将那些东西引来。”他似是困急了,睫毛阵阵抖动,眼下一抹青黑,“我睡一会儿。”

他说完便趴伏在船沿上,闭了眼,呼吸渐渐轻绵悠长起来。

青回心疼得眼圈都红了,却拿这个人没有办法,只是小声责怪道:“你又从哪里受的这些伤来?”

他找出药箱为他处理伤口,手指灵巧翻飞间,抹上药膏,缠了绷带,再将他衣裳拉上来理整穿好。

忽然他脸色一黯,想到什么,抱膝坐在青年边上,像是自言自语:“你去帮她解了是不是?我知道,你一旦见了那些人发病的模样,一定会不忍心,那真的难受极了”

?

他停下去,出了会儿神:“就像我当初那样,你也救了我。可是可是我不想你再去救人了。”

“唉,我是很讨厌你碰别人,可我更心疼你受这些苦累你心里也很不好受吧,我知道你心肠很软,别人一求你,你就狠不下心来。”

他喃喃自语了一阵子,等清醒过来,才发觉远处天光微亮。而他们要等的人已经来到这里了。

苏夜白走到通道尽头,推开面前的石块,眼前豁然一亮,他从崖壁里走出去,不远处便是那只小舟。

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,衣袖一摆,整个人便好似只鸟儿飘了起来,可当他落在船上,身形狼狈,又确实是半点轻功也不会的样子。

青回不去看他,只是将手一伸:“拿来!”

苏夜白哼了声:“我偏不给你。”说着将手指着旁边的青年,“我是与他说好的,和你有什么关系?”

青回气得瞪了他一眼,“你就是想缠着我们带你出去,是不是?等他醒了,小心他丢你下去。”

苏夜白脸色一变,悻悻道:“我才不怕你呢,你肯定是诓我。”他眼珠微微转动起来,模样甜美乖巧得很,“七哥哥才不会扔我下去呢。”

“七哥哥?”青回为这古怪而亲近的称呼皱了眉,语气中有几分自己也没察觉到的酸涩醋意。

苏夜白得意笑道:“我听见苏晚素叫他七哥,我便叫他七哥哥,我可不想被她比了下去!”

“七哥,七哥”青回在心间默默念着这两个字,“是了,他行七,只有这个是真的。初相见时,他对我说他叫做贺沉,可那是个假名”

他想下去,越发感觉鼻间酸楚,逼上眼来。

他只能在心里偷偷唤他一声“七哥”,人前还是只能叫他“贺公子”,那是多么生疏的称呼呀。

小船儿悠悠荡着,荡开了河心一轮明月,碎如沉珠。

这时已天光大亮,青回站起身来,撑起木桨,用力一划,小舟摆了几圈,便顺着江流往前方驶去。

正在此时,两人忽然听到一声:“不好!”

逐不归被惊醒,梦中情境历历在目,他低头思索了会儿,忽然长叹一声:“怕是要走火入魔了。”

青回愣愣地看着他,却看不分明他的意思:“那你还回去吗?”

苏夜白坐在船尾,闻言急道:“回去干什么?再说——”

?

他回头看向两岸峭壁悬崖千仞高峰,脚下混浊湍急飞瀑浪流,喃喃道:“也回去不了了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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